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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五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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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秋期的孩子沒有了,我和秋期的孩子沒有了……你可滿意了?”

“爸爸,李叔叔說,是你害死了弟弟……可是爸爸怎麽會害死弟弟呢?”

“白然……從此以後,不必再相見了。”

李澤棲的怨懟,暮暮的不解,顧秋期的悲涼,還有……那個本已足月卻沒能看這個世界一眼的孩子……混合著母親的音容笑貌,白馨眼底清晰的憎恨,成為了午夜夢回,白然最可怕的噩夢。

“白然?白然?”

“白然?”

又一次在噩夢之中驚醒,白然的目光還有些空茫,盯著天花板,大口大口的喘息了幾下。感覺到蘇錦輕輕擦拭著他額角的冷汗,他才意識到原來是蘇錦過來叫醒的他。他把目光緩緩轉向她,動了動唇,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。咳了一陣子才勉強發出幾個音節,只是聲音啞得厲害:“怎麽起得這麽早?”

“不早了,六點多了。再不起,就來不及去學校了。”

其實蘇錦新找的工作是不需要起這麽早的,只是她習慣了在早上六點左右準時的起來看著白然做早飯。平時他都是比她起得早的,唯獨今天……

“抱歉。”白然看了眼時間,有些歉然:“今天可能來不及做飯了,你記得自己買一些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蘇錦說著,拭去他額角上又浮現出來的汗珠,眼底的擔憂愈發明顯:“白然,你好像在發燒。”

“沒事。”白然對她輕輕笑了一下,其實最近這幾天他一直都有斷斷續續的低燒,幾乎都快習慣了。然而他擡手在床鋪上撐了一下,居然沒能順利的從床上爬起來。

“你……確定沒事嗎?”蘇錦見他連床都起不來,一臉的質疑。這樣都算沒事,那怎樣才算有事啊。

“……嗯。”白然的耳朵悄然紅了一小下,覺得起不來床這種事著實有些丟人。所以他又閉著眼睛躺了幾秒鐘後,就屏著一口氣努力坐起來了。不過後果就是,他在床邊足足坐了五分鐘,眼前閃爍的光斑也沒有下去。

“要不……還是請假吧。”蘇錦坐到他身邊,挽著他的手臂道。

“今天是高考前,他們最後一次上課了,怎麽能請假呢。而且只有半天,下午就放假了。”白然摸了摸她的頭,試圖叫她不要這麽擔心。

“那中午的時候,我去找你。”蘇錦說道:“我現在的工作很自由的,只要能把稿子寫完,在不在辦公室裏都可以的。”

“好。”白然淺笑著應了,然後飄去洗漱。打開水龍頭,卻是忍不住幹嘔了幾下。白然蹙著眉揉了揉自己的胸口,總覺得今天早上的感覺不太對。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對……難道是噩夢做得太久了的緣故?

蘇錦中午趕去的時候,白然正在和同學們講高考需要註意的事項。她隔著門玻璃,就像一年前剛回來找他時那樣,看向他的目光滿是癡迷,又滿是柔情。

他講完了註意事項,放下了粉筆,面上的神情忽然變得格外鄭重。他的聲音還帶著幾分暗啞,但是比早上的時候要好很多了,聽著倒也稱得上是溫潤。他的聲音從來都算不上大,卻口齒清晰,能傳到教室的每一個角落:“從考場出來,就不要再去擔心考得怎麽樣了。因為你再擔心,對你的成績也是毫無意義的。無論你們高考考得怎麽樣,你們要記得,這只是一次考試。它將會掌握你們的一小段命運,卻掌握不了你們全部的人生。以後會有比高考更重要的考試,也會有比高考更重要的事。它可以成為你們人生中的一個轉折點,但是真正能掌握人生的,只有你們自己。所以,無論你們的高考成績如何,都決定不了你會成為怎樣的一個人。無論如何,這個世界上,你們永遠是獨一無二、不可取代的。無論如何,請昂首挺胸的活著,堂堂正正的做人。”

蘇錦忽然想到,他們高考之前,白然似乎和他們說過類似的話。她印象最深刻的一句是:“堅韌不拔,堅持不懈,方得始終。”原來每年高考前,他都會和學生們講這樣的心靈雞湯啊。

這大抵是她聽過的最棒的心靈雞湯了,因為在這樣緊張的時候,除了他,不會再有什麽老師,會在關心高考和成績之餘,再對他們說這樣的話了。

這是高考之前,他們在這裏聽過的最後一個下課鈴了。他們並沒有立即離開,而且在班級裏拉著白然照了幾張照片,蘇錦也被他們拉過去和白然一起照了照片。等到大家都走得差不多的時候,都快到下午上課的時間了。

“白然,你會發光吧。”盡管被他們拉著拍了這麽久,蘇錦也覺得很開心。她抱住白然,笑道:“你是我見過的最神奇的老師了!”

“嗯?”白然任她抱著,被她的開心感染,唇上也彎起一個小小的弧度:“哪裏神奇了?”

“我是從來沒有見過有哪個老師會在高考前告訴大家高考不重要的。”蘇錦把頭靠在他的懷裏,笑得渾身發顫:“真是另類的考前動員。”

“也不是不重要,只是沒有那麽重要。而且我也不想會有我的學生因為壓力太大暈在考場上,那太丟人。”白然雲淡風輕地道:“起來了,還不走,打算住在這兒?”

“可是我想抱著你,整整半天都沒有看見你了,我好想你啊。”

“有那麽誇張?”

“就是這麽誇張!”

感覺箍在自己腰間的力氣又大了一點,白然唇上的弧度不由更大了些,也就由著他去了。從講臺上下來的時候,他還想著問問她中午想吃什麽,一瞬間卻感覺自己的腳下踏空了,眼前的視線驟然黑了下去。

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也忽然變輕了,因為低燒一直悶悶的頭痛也消失不見了,取而代之的是從未有過的輕松。

蘇錦本來還想和他說她過兩天要出差幾天,還想問他可不可以和她一起去。然後就感覺手上的力氣驟然一沈,再看,他整個人就向她倒了過來。

蘇錦被他直直的撲倒在地上,顧不上摔得生疼的後背和後腦勺,拍了拍白然的背試圖叫醒他:“白然,白然?白……”

蘇錦的聲音陡然停了下來,瞳孔緊緊一縮。他的頭無力的搭在她的脖頸間,原本只有深深淺淺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脖子上,現在好像還多了些許溫熱的液體,濕潤的,滴答滴答的滴落下來。

蘇錦在自己的脖子上摸了一下,放到眼前,是無比刺眼的鮮艷的紅。

是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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